2016年1月11日 星期一

容許失業,是進步還是落伍?

在產業轉型過程與人工智慧發展之下,我們所有人都將面臨失業的可能性。而在一個把「人」與「時間」視為最重要資產的社會,失業,不應該被視為罪惡,而是尋找自己、投資自己並成就自己的過程與權利。


失業時代將隨智慧經濟而來

在離現在不太遠的未來,無論藍領、白領階級,不管製造業、服務業,人類的工作,都即將被機器人與電腦取代,當失業變成常態,當人工智慧取代智慧工人,我們該怎麼辦?

這個問題,我現在沒有答案;相信這也是當前各國政府、產業單位、機構投資人或研究機構,都在思考的問題。在矽谷,最成功的創業者、投資人與加速器,也聯合成立了 OpenAI 來保護人類,確保人工智慧不會對人類未來造成危害。

回到失業問題,它一直是經濟、政治、產業甚至教育的重要課題,而無論資本主義、社會主義的興起,也多少跟創造就業或解決失業課題有關。但在歷經了工業革命興起、機器取代勞工,而資本主義掀起全球化浪潮許多年之後,人類將再度面對巨大且長期的結構性失業現象。

事實上,從工業化與全球化時代開始,近三十年來,多數已開發國家也也經歷過(資訊)數位化、網路化、行動化的時代,傳統行業與勞動行為被資訊化的商業模式取代(例如:電子商務 或 ETC、Uber 等)在各產業已經層出不窮,只是,多數人都還在溫水中,不知道何時成為煮熟的青蛙。

回歸基本面,探討失業問題,要從就業或工作的本質出發,然後理解家庭、社會與國家相較於個人、產業、教育等層面的能力與意義,才能面對長期且大量失業現象的挑戰,並理解「失業」對台灣社會與產業在未來的衝擊與轉機。

工作與社會樣貌的演變

現代化的工商社會發展之前,無論農耕或狩獵採集的社會型態,人們工作多半是為了求個人或家庭的溫飽,透過物質與能源的交換(糧食、衣物、生活用品),組成自給自足的小型村落,再透過社會結構發展與自然力量的採集(風力、水力、獸力等),開始分工與加工,而有了各種工匠、商品與小型商業社會的雛形。

但工業革命來臨之後,大量生產、資本密集、消費主義等新經濟型態,開始改變人們工作與生活的樣貌。而多數人從事的工作與產出,其實與生活裡的直接需求無關;資本累積的速度也不再與工作時間成正比,而是與掌握資訊的能力有關;因此貨幣的流通、金融業的興起、薪資制度與工作型態的設計,還有都市化的人口移動現象,以及為了訓練優質員工、類似品質管制的「工業化教育」型態與升學制度,成為現代化社會的主流樣貌。

人類面對大失業的經驗

第一波被蒸氣機取代的勞動人口與社會現象,造就了馬克斯思想與社會主義國家的誕生。美國則由於地廣人稀、資源豐富,在鐵路與公路建設快速開展之下,以及電力、電信與汽車工業的發達,開始了工業化、都市化與市郊化的生活型態。

而二戰之前的經濟大蕭條,可謂人類史上最大的一次大規模失業事件。歐美各國總計數千萬的失業人口,導因於政府管制措施與資本市場的失靈,一二三級產業同時發生大量失業,除了引起二次世界大戰,也影響了數十年後這些國家面對失業、資本市場與經濟循環的策略。

兩次世界大戰死傷慘重,就業人口銳減之下,除了推動後來婦女就業與兩性平權的機會,也舒緩了歐洲的失業問題。戰後人口存活率因為公共衛生與醫學知識的發展及普及而提升,已開發國家的平均壽命更是大幅延長,人類面臨史上最大生產力跟經濟快速成長的年代。

但是,到了二十世紀末,科技發展與資本主義推動了自動化生產與全球化分工(亞洲製造、歐美消費),也開始發生再一次的結構性失業現象(藍領為主)。

最後,廿一世紀初的次貸金融危機,再一次的因為政府管制與資本市場失靈,讓全球經濟再次飽受衝擊,從金融商品與房地產市場的崩跌,導致原物料、製造業與服務業的再度大量失業。不過面對這一次經濟蕭條,美國採取了量化寬鬆貨幣政策,某方面持續供給新創事業與資本市場能量,也減緩了金融緊縮造成的產業衝擊。

當然,美金相對價值貶低以及消費力的衰減,也造成其他國家與經濟體的壓力,尤其是出口導向的新興市場,同樣造成一波經濟衰退與失業(這就是當前中國與台灣面對的問題)。

失業原因不同,解法也就不同

如果以總體經濟觀點,失業不外乎是供需失調的後果。就業機會的需求,包括了產業結構、經濟成長、資本支出、勞動法規等,而人力資源的供給,包括了教育背景、技能訓練、特質性向、就業彈性等因素。

因此,幾次大失業潮的解法或最後跳脫的原因,不外乎社會結構改變、資本市場調節、產業型態創新、教育型態改變,或者最悲慘的大規模戰爭(人口大幅減少、軍事預算提高而自然解除失業危機)。

從自由社會主義的福利國家、極權社會主義的共產國家出現,到貨幣緊縮、貨幣寬鬆所導致的經濟循環差異,還有一次大戰之前出現的新教育浪潮(如華德福蒙特梭利等)都是國家機器、資本市場與教育體系面對失業問題的解決方法。

而台灣近年來的低薪與失業困境,除了因為出口經濟導向而採取的匯率與利率措施,主要來自產業結構僵化與經濟成長停滯。因此,相較於美國兩次(如果連2000年達康股災也算入,其實是三次)導因於資本市場的經濟蕭條與失業風潮,並透過貨幣供給與金融管制調整來改善經濟、刺激創新、影響國際貿易與產業結構,我們由於地狹人稠、製造業出口導向,其實面對比較類似早年歐洲國家的結構性失業,只透過金融措施是不夠的。

歐洲在歷經工業革命與兩次大戰之後,其實對於失業普遍採取包容與救濟的態度。除了因為舊教(天主教)的包容情懷(相較於新教國家如英美的資本主義強調競爭),也因為對於教育與產業型態,有了更寬廣的思考。相較於強調知識與技能等工業化教育的新教國家(德英美),其他北歐與西歐普遍發展出更重視人文、美學與哲學的教育體系。

當然,產業結構轉型與新創企業發展也需要金融與資本市場的鬆綁,但人力資源的提升,以及就業環境的改善,才是解決失業問題的核心關鍵。

失業,是權利而不是罪惡

失業,自然是痛苦而不愉快的。我自己在前面幾份工作經驗中,也曾經有過失業的狀態。那段期間,除了經濟與精神上的壓力,也會開始自我質疑,出現許多負面情緒。

也還好有家人的支持鼓勵,還有失業保險金的制度,讓我可以稍微減輕壓力,並且在多次嘗試後,逐步找到自己熱情所在,並遇到創業伙伴

但是,若我們在工作上無法獲得成就感,甚至值得追求的自我挑戰與共同成長,或因為個人特質與天賦與工作型態不符,就業固然可以滿足基本的生活需求,但這應該不是一個社會應該長期追求的個體發展指標。

其實,失業是應該被列為人類基本權利的。尤其在全人類都將面臨機器(人)與電腦的就業取代趨勢之下,遲早我們都要面臨失業的風險。

因此,與其被動等待那一天的到來,不如主動出擊,從教育、誘因、適性、樂趣等面向著手,全面性提高學生、求職者與就業者在職場上的選擇能力與成就動機。

適性發展,才是終極解決失業之道

無論產業或創業,無論求學或就業,我們其實一直都是被比較、被挑選,演化之道「適者生存」而已。但如果環境、產業、職位,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呢?

鼓勵認識自己,包容不適應的脫軌,其實是才是一個國家社會進步的象徵。

如果要我描繪進步社會與文明思維的樣貌,也許可以用各種角度觀點,但我覺得都沒有比他們(例如法國)尊重個體差異、真正追求「建立在平等博愛上的自由」這件事情來得讓我感受深刻。

也許法國的創業氣氛不盛(那其實是因為多數人的工作與生活很平衡、政府很照顧弱勢族群、容許失業,不用冒太多風險出來創業),但是對自我的價值認知與專業尊重度,是令我非常佩服的。

如果要我說台灣最值得做的一件事,我會說試著讓每一個人都認識自己、尊重自己開始,然後有一天能我們充分發展自己、成就自己。

這個「自己」,甚至也可以把台灣兩字放進去。所以,我們要能包容個人失業,也要能容許國家經濟在轉型的過程中,成長停滯甚至數字衰退。

所以,不要再把失業當成個人或國家的罪惡了,甚至為了降低失業率而鼓勵創業。結構性的問題需要結構性的手法,所有人都需要有耐心,也都需要共同努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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